学校的大提琴数量不多，仅有五把公用的大提琴放在体育馆六楼的琴房里，每次弹都需要和老师申请。以前读初中的时候周眠就是这里的常客了，那时候她和班上的一位舞蹈生总是有共同的演出，两个小姑娘没事的时候就会一起去琴房练习。那位舞蹈生总是留着长发，穿着一身长裙，上面有浅色的花，配着她手腕上一个细细的银质手环，有两个小铃铛轻轻地响，她总是和周眠说：
“我很羡慕你。”
“你又说这话，你到底羡慕我什么呀？”
“羡慕你好看，成绩好，多才多艺，大家都喜欢你。”
“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啦。”周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，“我也很喜欢你呀。”
那个时候的周眠眉眼弯弯，穿着带有洗衣液香味的校服，和舞蹈生并排着走在去琴房的路上，她跳着步子走，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，宽大的袖子甩来甩去，她无忧无虑，整个世界对她来说好得不得了。
而现在的周眠和以前一样走在去琴房的路上，她一个人，校服还是带着洗衣液的香味，袖子也还是那样大，她不再跳着步子，也没有再叼着一根棒棒糖，她沉默寡言，眼神里一点对未来的憧憬也没有。
学校的琴并不是很好，琴码的材质不是很好，整把琴的音色也不太行，但是好好弹的话并不会很影响这次的演出。周眠扶着琴，看了很久，上次碰还是几个月前了，她突然感觉有什么失而复得的东西，正在内心慢慢地回流，但是又好像站在远处的阳光下，立在那里一言不发。她知道自己的那把大提琴其实早就离她很远了。周眠坐在琴房里，夕阳逐渐被黑夜吞没，琴房里外都很安静，她起身去开灯，周身又披上了暖橙色，周眠拿出谱子，稍微研究了一下，坐在一把木制椅上便开始拉琴。琴声有些低，缓缓地传出去，混着夜色揉进暗蓝色里。
余厌还不太习惯周眠不在旁边，他随意地翻动周眠给自己布置的练习册，开始有些烦躁，前桌的祝馨子回头递给余厌一张纸条，又转过身去。余厌拿起纸条，慢慢摊开，看清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着：
“上次是我不对，我很抱歉。这次只是想问一下你和周眠是什么关系？”
余厌觉得很好笑，他回都不想回，把纸条直接扔进周眠在课桌旁边别好的垃圾袋里。祝馨子感觉余厌一直没回自己，疑惑地转头看向他，发现他正在做文言文题目。在班主任不在的第一节自习课上，她敲了敲余厌的桌子，用着有些低的声音问道：“你和周眠在一起了？”
余厌头都不抬，继续在练习册上写字。
“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以为你心里有数的。”祝馨子再次开口，眼睛直直地盯着余厌的头顶。
“你的论坛账号是哪个我很清楚，你平时都发过什么样的帖子，给过什么样的评论，我也很清楚，你最好是别再找周眠的麻烦。”余厌抬头，漠然地看着祝馨子，祝馨子感到一股寒意，但她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，“为什么？”
“与你无关。”余厌低下头去了，他第一次觉得文言文简直可爱的不行，宁可做题也不愿再抬起头看那双满是嫉妒和不解的眼睛。
周眠回教室的时候已经快要上第二节晚自习了，教室里已经安静了下来，历史老师也已经坐在了讲台上，她匆匆忙忙冲到自己的座位，从桌肚子里拿出要完成的功课，瞥见余厌一副恹恹的样子。
“你咋了？”周眠轻声询问。
“我头疼。”
“生病了？”
“没有，一节课没看到你，我头疼。”
“.....”周眠无语，无视余厌反手就拿出黑笔开始做题。
“你怎么不问我你布置的作业我完成得怎么样？”
“怎么样？”
“都写完了。”余厌笑了笑，“你该夸夸我吧？”
“基本作业有什么好夸的。”周眠白了他一眼。
“下周就要上台了，你才开始练琴，会不会来不及？”像是思考了一阵，余厌缓缓开口问道。
“我本来就会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余厌侧趴在桌子上，眼睛亮亮地看着周眠，“还有一件事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这周要换座位，我已经和老班商量了，继续和你坐。”
“什么时候的事？”周眠有些错愕，转头和余厌四目相对，望见少年一副很满意的样子。
“吃晚饭之前说的，老班说还要问你的意见。”余厌又眨巴眨巴眼睛，露出讨好又恳求的神情。
周眠不知道说什么了，愣愣地看着余厌，自高中以来除了馒头便没有什么人很愿意和周眠做同桌了，她不知道有什么原因能够解释余厌现在的行为，她揣摩片刻，回想起之前余厌嘴里说的喜欢，又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。
“随便你吧。”周眠放下这句话，支起右手臂捧着自己的脸，她总觉得余厌在拿她开玩笑，喜欢不应该是一件很正式的事情吗，为什么到了余厌这里，开始变得轻浮和随意起来，周眠不理解，而比起这个，她更不能理解的是自己最近怎么总是容易脸发热发烫。周眠死死地按着自己的脸，用沉默表明聊天的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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